21日晚，2025年全国游泳冠军赛在深圳进行了女子200米蝶泳决赛，年仅12岁的于子迪以2分06秒83夺冠。这场比赛也是一场世锦赛选拔赛，在本届冠军赛达A标的前两名选手，将有机会前往新加坡参加世锦赛。

更年轻的女孩们站上领奖台，社交媒体上的讨论中却频频出现另一个名字——东京奥运会女子200蝶冠军、巴黎奥运会女子200蝶季军、“蝶后”张雨霏。这一次，她并未报名该项目。

几天前，张雨霏曾在女子100米蝶泳决赛后表示：“从恢复以来，我仿佛又在走过自己来时的路。”

5月18日，张雨霏在2025年全国游泳冠军赛女子100米蝶泳颁奖仪式上。新华社记者 毛思倩 摄

“我好像得了一种一看泳池就想吐的病”

3月23日落幕的全国春季游泳锦标赛，是张雨霏时隔小半年首次回归赛场。这位中国奥运史上收获游泳项目奖牌最多的运动员，在这场全国比赛中参加了三个项目，颗粒无收。

张雨霏透露，巴黎奥运会结束的近半年时间中，她没有主动下过一次水。“教练是说让我每天下一下水，‘哪怕你游个200米、500米都行’，但我真的就是不想。”

春季游泳锦标赛结束后，她在社交媒体上写道：“在去年10月份参加世界杯的时候，我得了一种病，一种‘看到泳池就想吐’的病，哈哈哈。说出来有点无厘头，但这确实是当时的真实想法。我甚至有点庆幸那时受伤了，好让我躲一躲泳池（眼不见为净）嗯……我想我并没有做好重新回到泳池的准备。于是乎后来的五个月，我一次水都没有下过，好好玩了一段时间，认真思考了我到底还要不要回来。”

3月20日，张雨霏在2025年全国春季游泳锦标赛女子50米自由泳决赛前。新华社记者 李紫恒 摄

2016年在里约，张雨霏开启了自己的首次奥运之旅。比赛前，她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组扎着两个丸子头、满面笑容的照片，写道：“我只是告诉你，哪吒该上场了。GOOD LUCK（好运）！”但那一次，她没能“闹海”成功。在唯一的项目——女子200米蝶泳比赛中，张雨霏位列第6名。

2021年举办的东京奥运会，她共收获2金2银，其中包括一枚200蝶金牌。闪耀的成绩之外，她与日本选手池江璃花子的拥抱也成为一段美谈。

2024年巴黎奥运会，她在巨大压力下收获1银5铜，并将中国游泳运动员的个人奥运奖牌数纪录提升到10枚。

随着成绩的累加与年龄的增长，越来越多的东西涌入张雨霏的生活，其中有光鲜、也有艰辛。正如每个人人生中都会偶尔出现的虚无感，一种承载着更多思考的怅然，时常围绕着她。

“我有时也会问自己，哪吒闹海成功，然后呢？”张雨霏说。

5月18日，张雨霏在2025年全国游泳冠军赛女子100米蝶泳决赛中。新华社记者 夏一方 摄

“我好像应该改变一下对游泳的看法了”

当一个游泳奥运冠军远离泳池，她会思考些什么？张雨霏通过“暂停”得到的答案是：不再纠结自己是否“不喜欢游泳”。

“以前我总是对着镜头说我不喜欢游泳。有一天我突然恍然大悟，我好像应该改变一下对游泳的看法了。”

在休息的那段时间里，张雨霏读了我国网球大满贯得主李娜的自传《独自上场》。

“我记得娜姐有一段话，跟我挺像的。她说，说实话她不喜欢网球，但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个样子，网球带给了她一切。我觉得其实游泳对我也是一样。实际在真正的行为上，我对游泳的情感是非常深刻的。当然训练很辛苦、比赛压力很大，难免会有一些这种时刻。现在，我想尝试着去做一下，然后试着接受，而不是一味地说我不喜欢。”

5月17日，张雨霏在2025年全国游泳冠军赛女子100米蝶泳半决赛后查看成绩。新华社记者 夏一方 摄

短暂逃离后的张雨霏，在“报复性休息”几个月后终于理顺心绪，鼓起勇气，做出决定：“我想回来，我想去奥运会，我还有目标，我还想再见到大家。”

但“一天不练自己知道，两天不练同行知道，三天不练观众知道”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竞技体育。对于常年在水中进行高强度训练的专业游泳运动员而言，“几个月不碰水”是一种很难想象后果的暂停。

尽管有心理准备，但恢复比想象中艰难。“我刚回泳池的时候，觉得自己都快退役了，越不练越不想练。”

5月17日，张雨霏在2025年全国游泳冠军赛女子100米蝶泳半决赛中。新华社记者 夏一方 摄

回到全国比赛的赛场，与“10后”小选手同场竞技，张雨霏却发现自己正在重走年少时的心路。

她说：“我从14岁参加全国比赛以来，可能跟这些小朋友一样，刚开始也没有所谓的什么目标。最高领奖台站多了以后，会想当然地觉得我只要参赛就是站上最高领奖台。但这次比赛给我一个很奇妙的感觉，一下子又把我推回到2012年，我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。因为已经做好了不会上领奖台的准备，所以我全力以赴的同时反而觉得轻松。回归小时候的自己，回归初心，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。它让我重新认识到游泳对我的意义。”

“我不可能永远做一枝温室里的花”

回归之后，一向笑意盈盈的张雨霏也偶尔展现出锐利的一面。谈及训练、谈及比赛、谈及目标时，她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想法。

比如谈及目标时，她说：“我不希望我去奥运会只是去站个领奖台，这不是我设想的目标和人生。既然我回来了，就肯定要去突破自己想突破的部分，管它55秒（女子100米蝶泳）可不可能，先朝着目标努力。现在100米蝶泳的成绩也是日渐提高，其实是我们不同的人把这个成绩抬到这里的，我也希望我依然能站在世界之巅的行列里。”

5月18日，亚军江苏洲克队选手张雨霏在颁奖仪式后。新华社记者 毛思倩 摄

“从恢复以来，我仿佛又走过了我来时的路。我才感觉到原来前几年站在顶峰的自己是那么厉害，也更加明白我来的时候有多么不容易。”张雨霏说，目前，她已与澳大利亚外教迈克尔·波尔合作了几个星期。在采访中，她透露自己喝了不少“外国鸡汤”。“他针对我的弱点，给了我很大的激励。我不是一个特别喜欢跳出舒适区的人，但他就总是在给我灌心灵鸡汤，说只有挑战才能让人不断进步。”

从3月的春锦赛到5月的冠军赛，张雨霏的100米蝶泳成绩从58秒21提高到了57秒39。教练波尔给出评价：“一步一步恢复，天赋仍在。”

“其实一开始我很怕有自己的想法，我怕我的想法不是很对，会被教练否掉。”张雨霏说，“但是无论崔导（崔登荣）的教导，还是现在波尔教练给我讲完以后，我觉得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的。我不可能永远做温室里的花朵、翅膀下的小鸡，我该长成一个大人了。”（记者高萌、周欣、李嘉）